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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静心阁出来,林之染闭门不出,在墨玉堂足足呆了三日。林元馨看在眼里,急在心里,两次上门去,都被婉拒。她不知道父亲究竟和大哥说了什么,心中很是疑惑忧虑,每当这个时候,她便会去梦雨楼。

“暖儿,你说父亲究竟和大哥说了什么?为什么他这几日如此反常?”林元馨穿着玉色绣折枝堆花的春裳,浓密的发丝轻轻挽起,发髻上只有一支通体晶莹的碧玉凤钗,看起来十分明艳动人,只是她脸上的神情,却带了说不出的困惑。

欧阳暖坐在窗下,身着浅浅的湖绿色春裳,领口绣着淡淡的一朵白色玉兰花,整个人沐浴在明媚的阳光里,带着一丝清丽动人的气息。她原本正在抚琴,闻言也没有回答,只淡淡拨动了一根琴弦,古琴发出动听的一声,随之流畅的乐曲从她莹白的指尖流淌而出。

“暖儿,你怎么不回答我!”林元馨皱起眉头,目光之中的疑惑更深。

欧阳暖微微笑了,手下的曲子放缓,慢慢变得柔和,悠扬,带着一种古朴的气息,她抬起头看着林元馨,微微吟道:

投我以木瓜,报之以琼据。

匪报也,永以为好也。

投我以木桃,报之以琼瑶。

匪报也,永以为好也。

投我以木李,报之以琼玖。

匪报也,永以为好也。

林元馨的心中一动,想起这首诗的意味,不觉开口:“你是说,我爹和大哥谈的是他的婚事?”她想了想,却摇头道,“这不可能,大哥的婚约是早已定下的,若父亲果真提起,他又为何不高兴呢?”

欧阳暖手中的琴音一顿,林元馨向她望去,她却垂下眼眸,轻声叹息道:“这一点,却是我也捉摸不透的了。”

人心难度,她纵然猜得出大舅舅的心思,却未必猜得到林之染为什么不高兴。毕竟大舅舅命悬一线,心中牵挂的难免是子女的婚事,可是林之染呢?又为什么不悦?

就在此时,红玉掀开珠帘,进来禀报:“大公子来访。”欧阳暖和林元馨对视一眼,目光之中都有些微的疑惑。

林之染从外面大步走进来,依旧是锦衣玉冠,器宇轩昂,身影在明亮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高大,却不知为什么,俊逸的面容却比往日多了一分心事重重。

林元馨站起来,看着自己的大哥,不知道为什么,有一瞬间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
林之染淡淡看了她一眼,目光之中流露出些微的温情:“刚刚遇到母亲,她在到处寻你。”

林元馨刚想要说什么,林之染的语声已经带了一丝疲惫:“快去吧。”

林元馨站在原地,不自觉地看了欧阳暖一眼,她的面色如常,只是眼中也和自己一样,微微露出疑惑。林元馨并不迟钝,她看出大哥要和暖儿单独说话,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奇怪的念头,然而,这样的念头却让她惊惶,所以她强笑着,快步走了出去。走过珠帘的时候,她借着红玉为她拨开珠帘的瞬间,悄悄回头看了一眼,却见到林之染已经走到欧阳暖的身边,她心中一惊,几乎觉得自己窥破了什么秘密,加快脚步走了出去。

“暖儿,这把琴用的可还顺心。”林之染看着欧阳暖,漆黑的双目中浮现出一丝复杂,口中的语气却很淡,淡得任何人都听不出丝毫的情意。

这一把海月清辉,是前朝的名琴,琴身刻寸许行草“海月清辉”四字,造型浑厚优美,漆色璀璨古朴,断纹隐起如虬,铭刻精整生动,金徽玉轸、富丽堂皇,琴音更是响亮松透饶有古韵,非凡琴所能企及。欧阳暖看着林之染的手落在琴弦上,便自然地收回了手,笑道:“当然,多谢表哥的美意,要寻这把琴,只怕费了你不少心思。”

林之染垂首,目光专注地落在琴身两旁刻纹上,那上面用隶书刻着“巨壑迎秋,寒江印月。万籁悠悠,孤桐飒裂”十六字,他低声道:“不过是表达心意罢了。”

欧阳暖一震,只觉得他的话中有话,瞬间想到他这几日的反常和此刻的表现,心中不由得一惊,几乎要立刻站起来,却只能强自按捺,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勉强笑容:“表哥为爵儿找到一把名弓,又对我如此厚爱,我们姐弟当真铭感五内。”

这话说的十分客气疏离,林之染凝神瞧着她,眸中有流光闪过,大有伤神之态,手不自觉的抬起,似要抚上她的鬓发。

欧阳暖一怔,感觉一阵热血涌上心头,脸突然就红了,只觉得周遭那样静,偶尔风吹过,几乎可以很清楚地听见彼此的心跳声。她突然之间……什么都明白了!在那一瞬间,欧阳暖下意识地,轻轻避开了他的手。

林之染聪明之极,也骄傲之极,他看出了欧阳暖的退缩,亦懂得了她的避忌,手停在她发上一寸,终究落不下去,久久,手握成拳。

欧阳暖的声音十分清冷,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寒意:“郑小姐温柔体贴,素有才名,当是表哥的良配。”

她想要用和婉的语气将这句话说出,因为在明白林之染心意的此刻,她虽则感激,却绝不可接受。这一生一世,身体发肤,早已不属于自己,这样一想,她的语气变得冷了许多。

“你果然猜到了。”林之染凝望她的目光多了几分眷恋与痴意,然而终究被牢牢的压抑住,“可是我没有见过她,也不喜欢她。”

“可是你们早有婚约,她注定是你的妻子。”欧阳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,刚才的冷意仿佛只是林之染的错觉,他轻轻点头,语气里带了一丝自嘲:“是祖父为我选定的妻子,不是我心爱的女子。”

林之染从来都是风度翩翩,万事在握,意气风发,欧阳暖从未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,然而她听着,却缓缓生出一丝悔意,其实自己早该察觉的,他与她,原本只是亲人,是兄妹,是盟友,他何时竟然对自己起了这样的心思呢?也许,她根本就不该来镇国侯府养伤,这两个多月的时间,竟然给了他这样的错觉。

欧阳暖看着他,目光冷淡,“表哥若有心爱的女子,将来可以纳她为妾。”

林之染的目光突然转冷:“她,绝不会为人妾室。”

欧阳暖轻轻“哦”了一声,叹了口气:“那只能说,你和那位女子没有缘分了。”

林之染望着她,语气淡淡,却有一种难以想象的执着,“我会向郑家退亲。”

退亲?欧阳暖心头猛地一跳,眼中蕴了一点震惊之色,深深望进他的眼中,却见到他的眼睛里竟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影子,她半响默然。林之染的性格她很清楚,他的抱负她也很明白,向郑家退婚的后果是什么,他一定预料得到,然而他却还是说出了这句话,在重重考虑之后……纵然心如铁石,她的心底,却也因为这样坚定的决心漾生出一点稀薄的暖意。经历了前一世苏玉楼的无情,欧阳暖对于男子,已经不再仰望了,婚姻对她而言,只是一件将来可以晋身的阶梯,这样的自己,早已无力负担如此的真情。

她心念一定,脸上反而露出一丝笑容:“看来表哥真的很喜欢那名女子,你退亲之后,是要娶她为妻吗?”

林之染定定望着她,目光无比专注,“是,我要娶她。”

欧阳暖轻轻一笑,笑容中却带了一丝淡漠,“我很同情那名女子。”

林之染目光一凝,几乎带了失措:“为什么?”

“因为表哥并非真心爱她,而是害她。”欧阳暖停一停,认真地瞧着林之染,“爱之过度则为害,更何况,表哥用错了方法。”

林之染瞧着她,静静道:“我错了吗?”

欧阳暖点点头,肯定地道:“表哥退了郑家这门亲事,再行另娶,会有三个害处。一是无缘无故退婚,流言蜚语四起,镇国侯府正值风尖浪口,万不可引人非议。二是男子薄情退婚,女子却极易被人怀疑,表哥,你若退了郑家的婚事,别人也许不会过于苛责你,却会怀疑那郑小姐,说她德行有亏或是身染恶疾,否则你怎么会突然退婚。三是无故退婚,上下失和。大舅舅身染重疾,老太君年事已高,便是口中不说,心中也会对表哥爱慕的那位小姐存了隔阂,你愿意让她一进门,就面临家人离心、满城风雨的局面吗?你若真心喜爱她,该如何面对她?这岂不是一种莫大的伤害?”

林之染的目光渐渐凉下去,唇角却依旧含笑,“暖儿,你很聪明,却凉薄如斯。我不明白,你为何什么都知道,却还说得出这样的话。”

欧阳暖心中一震,脸上虽然还是带着笑容,清丽的脸庞却被倏忽之间滑进的阳光照的明暗未辨,她看着林之染,缓缓摇头,“表哥,我是为你好,为那个女子好,也为镇国侯府好。若是大舅舅身体康健,表哥的心意,自然会被成全,你的抱负,自然也可以徐徐图之。然而如今他身染沉疴,危在旦夕,暖儿说一句忤逆的话,一旦舅舅身去,表哥你又犯了大错,大房自然会被夺爵,爵位最后会落在谁的身上,全凭上意!若是圣上属意林文渊继承爵位,到时候,你如何自处?你口口声声说真心爱那位小姐,又能给她什么?已故镇国侯爷长媳的身份吗?”

林之染默然颔首,眼中多了几分风霜之色,“你说的没错,我什么也给不了她。”

若是他拒绝了这门婚事,兴济伯府一旦闹起来,于他的名声大有损害,到时候得益的只有林文渊,这一点,他比谁都清楚……他微微闭目凝神片刻,陡然睁开,却是一片锐利的冷芒:“我可以令郑家自动退婚!”

一时之间,厅内几乎是一片死寂。欧阳暖的心口沉沉的发烫,喉头微微发痛,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
林之染看着欧阳暖,目光冷然,可是他的心意,却毫无阻隔地传到了她的心中。她知道,对方是认真的。林之染并非鲁莽之辈,他若说有法子能令郑家主动退婚,就一定有把握,主动退婚……什么样的情况下堂堂兴济伯府会主动退婚!除非是女子名誉败坏,不堪良配……她知道,林之染从不是心慈手软的人,他若做,就一定会做到无可转圜的地步!若换了其他女子,有人肯为她不惜违背良心道义,行逆德损寿之事,可能会欣喜不已,然而他却不知道,这句话在她心中引起一阵淡淡的隐痛,几乎令她站立不稳!心思回转,刹那分明,焉知当初苏玉楼不是为了成就他和欧阳可的婚姻,才设计陷害自己,只是他们的手段更恶毒,硬生生断送了她的性命!林之染若果真做出这种事,和苏玉楼又有何差别!她纵然冷血无情,却还没有到漠视一个无辜女子重蹈覆辙的地步!

欧阳暖缓缓坐回原位,身上一阵阵发冷,嘶哑了声音,沉沉道:“表哥是想要逼死郑小姐么?”

林之染目光雪亮如刀,却没有丝毫的怜悯:“为了得到心中所爱,我是不得已。”

不得已?为了你们的心头爱,就可以逼死无辜的女子?欧阳暖笑:“恕暖儿多嘴,表哥您有问过你喜欢的那位女子,她的意思吗?”

林之染的目光沉静到底,恍若幽深古井。他牢牢盯着她,一字一字道:“若我有心,她必下嫁。”

他竟然如此笃定!欧阳暖转过头,看向在风中微微颤动的珠帘,那重重的帘影,犹如一颗颗泪珠,悄无声息地流淌了一地,她随手捋平自己的衣带,缓缓道:“她不愿意!”

林之染便是一怔,目光之中的寒意突然大盛。

欧阳暖猛地起身,她的眼中有晶莹的泪光,声音却坚定无比:“欧阳暖若是那名女子,定不希望自己的婚姻尚未缔结,就沾染不祥之兆!”

林之染的面庞上渐渐浮起一层讥诮之色,“看来,小小的镇国侯府,表妹还是看不上了。”

欧阳暖平静抬头注视着他,眸色如波,“恰恰相反,镇国侯府和老太君在我的心中,比欧阳家要重要百倍,正是因为珍视,我才不能轻易毁去表哥的前途,毁掉所有人的期望!”

林之染轻轻地笑了,那笑容带了几许自嘲,显然是并不信任。

欧阳暖看着他,句句发自肺腑:“若是表哥喜爱的那位姑娘心无挂碍,能求得一心人、白首不相负,比任何的荣华富贵、名利地位都必要令她心动!但是,若她肩上另有重担,心中另有别情,自然不能接受表哥的这番心意。能得到表哥厚爱,她若得知也必将心中感动,然而这世上并非只有男女之情,更有兄妹之爱、亲人之爱,若表哥真的爱护她,就请表哥像是爱护馨儿表姐一样的去爱护她吧!”

林之染没有再说一个字,他已经很清楚欧阳暖的选择,他的情意,她毫不犹豫地拒绝。

他的骄傲,令他说不出任何一句话,只有离开,只能离开!

欧阳暖看着林之染挺得笔直的身影,轻轻的,轻轻的叹了一口气。若能嫁给林之染,她相信他会好好珍视她,爱护她,也许她不会再重复上一世的悲剧。可是……迟了,太迟了,在她的心中,早已没有儿女情长,只余恨意与怅惘,午夜梦回,终究难忘。

屋子里,红玉一直悄无声息地站着,她虽然并不算极为机灵,却还是听懂了小姐与林之染的对话,她听见欧阳暖的叹息,不由低了头,眼睛里含着一点怜悯与同情之色:“小姐,你若是嫁到侯府,上头还有老太君护着您,日子一定会快活的。”

欧阳暖无声无息地一笑:“不,现在的局面,才是对我们彼此最好的。”林元馨嫁入太子府,林之染也急需要寻求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,当今圣上对兴济伯十分信赖倚重,林之染娶了他的爱女,自然对前途有益,而他肯定也是明白这一点的,却在最终抉择后选择了自己,平心而论,她不是不感动的,然而越是感动,越是要为大局考虑,为彼此考虑!他们之间,只能互相帮助,决不能自毁城墙。退一万步说,林之染是个野心勃勃的人,若是自己真的答应了他,将来难保他不会后悔,若到那时候,自己又该如何自处?而现在拒绝了他,因为得不到,他对她反而能留下一丝眷恋,这一层眷恋,于爵儿,于他们彼此的盟约,都有益无害。欧阳暖抚着窗边新换的一盆兰花,悄无声息的,微微笑了。

林元馨原以为自己窥见了兄长心中的秘密,然而出乎她意料的,林之染在去了梦雨楼之后,整个人却恢复了平常,她心中疑惑,越发在意兄长与欧阳暖的言谈,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验证自己的猜测,然而林之染的表现一如往常,对待欧阳暖像是对待自己一样亲切、随和……唯一不同的,只有他在看向欧阳暖的时候,眼中多了一层郁色,微不可察,为此,林元馨感到了一种深深的迷惘……

六月十八,镇国侯寿宴。

这一日,镇国侯府门前车水马龙,人来人往,流水样的礼物络绎不绝地送了进去。各大王府,豪门世家纷纷派人前来祝寿,不仅如此,连皇帝都派了皇长孙前来,给了无数赏赐不说,礼物之中还有一颗稀世明珠,光辉灿烂,令人目眩,皇帝还笑称皇家夺了镇国侯府一颗明珠,要还给林文龙一颗。一时之间,众人艳羡的眼神几乎将林文龙淹没。

堂上,皇长孙身着华服,面带微笑:“侯爷,这颗稀世明珠乃是南边海域小国上贡而来,父皇十分珍爱,今日却赐给了贵府,足可见他对侯爷一片厚意啊!”

林文龙面色苍白,气度风姿却丝毫不逊于一旁冷面如霜的林文渊,他站起身,恭敬地向他遥拜:“请殿下放心,林家定不负圣意。”

满堂宾客,言笑晏晏,谁也不知道林文龙已经病入膏肓,最多只有一年的性命了,所以他们高声谈笑,赞叹连连,为林家的好运气羡慕嫉妒不已。

林文渊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,他的目光落在那块明黄丝缎包裹的稀世明珠之上,淡淡一笑:“兄长可知道,这明珠或许大有来历,世间早有传闻,南海有一种鲛人,水居如鱼,不废织绩,其眼能泣珠,这稀世明珠既然从南方小国上贡而来,极有可能是就是鲛珠啊!”

皇长孙闻言,微微一笑,“林尚书说的对,这一颗,正是鲛人泪,乃世所罕见的明珠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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